郊宅

郊宅反复横跳废话机

【丹狐】死春

     大概是刀,
  神父丹X弃婴/恶魔狐
  微量安狐
  私设遍地,bug奇多,狗血乱飞。
  【真的是互宠文】
  观看愉快【如果可能的话】
 
  

 

  早春时节,乡间溪流解冻,碎冰缓缓淌过,寒冬化在了那里。

 

  不再年轻的神父夹着几本识字课本,从东边的村落走回自己的教区,经过本是乱葬岗的地方,看见原本刻着埋在这里的恶徒的罪行的木桩,一个个东倒西歪,在泥土里朽坏,小虫快速爬过,细密低矮的小草花漫山遍野,生生不息。

 

  有,且仅有一棵桩,孤单地矗立着,有,且仅有一小块土地,恰在那棵桩周遭,寸草不生。

 

  神父偏离了自己原本的道路,踩过滴着露水的新鲜草叶,向那儿走去。

 

 

  

  【竹篮倒伏在阴湿的街角,雨水不断拍击着,灰尘,鱼腥和禽鸟的粪便的气味交杂在一起,似是而非地勾出了抛弃与遗忘的字样,是那篮中幼童对世界懵懂的最初印象,而母亲的怀抱和额角的吻被落在了垫着他的破布下面。其次的,便是一双手,轻轻揭开那个篮子,落在了脸上,擦去了脏污。小童感到了温暖和希望,终于睁开了眼,于是那一刻,他看到了光。

  

    然后他有了泡在稀薄的热牛奶里的黑面包,手的主人从他怀中木牌得来的名字,和每天入睡前煤油灯摇曳下的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

   

  “晚安,小家伙。”

  “丹尼尔,晚安。”】

 

  

 

   木桩底下的焦土是足让两人相拥而立的大小,神父望着那上面斑驳的字迹,面无表情,却忽地,本不在那儿的一双枯黑变形垂了下来,轻轻晃动着。

 

  

 

  【那个弃儿在丹尼尔的照料下,长到了门前的掉漆邮筒那般高。

  

   寡淡的日光透过云层流下,书上的字需要鼻尖埋下才能辨清。轻微的撕拉一声,煤油灯被拧亮,小孩儿猛地坐直,讶异于眼前人的早归。想着炉上的豆汤未热,有小猫在地窖里偷食,报社寄的稿费放在橱柜里,还有抄写了十页纸的功课。抬头,年轻的神学院学生望着他,笑吟吟的,目光如水。

   

   脸上发热,伸手去揉,蹭的自己一脸一手的油墨。

  

   “小伙子,我们一起去乡下吧。”

 

   

   于是在丹尼尔的建议下,穿上改小的藏尾巴的厚袍子,带了旧的藏耳朵的毛线帽,出门去向贫民窟的夕阳,拐角的卖蜡烛的小贩,他的玩伴和童年告别。

 

   面包店的小儿子坐在店门前把一根树枝削成长剑的形状,看他来了,弯了水蓝的一双眼,牵起小孩的小脏手,想像往常一样去店里给他的朋友找糖吃,而小家伙却说,自己要走了。

  

  “丹尼尔要去做神父了。”他还说。

 

  小小的鬼狐天冲那时满心都是丹尼尔的那句“我们”,像蜜糖一样反复品味,没有注意到他的玩伴牵了自己很久的手,为自己戴上的挂着小木剑的项链,和落在额头上的面粉味的吻,带着最后的那句“我和它都会保护你的”,懵懵懂懂地回家了。

  

  那个阴湿又整洁的家空了,运草料的木板车停在门口,丹尼尔在一边被房东的女儿拉住了手,补了又补的手提箱立在脚边。他忽然转头看过来,轻轻挣脱了,微笑着抱起低着头走来的小孩放上车,拎起箱子,礼貌的道了别。

  

  那种像饮了冰水一样的滋味,在他看见丹尼尔微皱着眉擦手,后把手帕丢弃的动作后便奇迹般地消失了。

  

  于是不自觉地埋头无声地笑,伸手把帽子压得更低,蜷成小小的一团,倒在了金黄蓬松的稻草里。】

 

 

 

神父把手放进口袋,握住了里面的一小瓶圣水,问,

 

“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双脚不再轻佻的晃动,收上去,盘了起来。

 

“我在思念你。”

 

 

 

【葱绿的谷草在风中像在水底一般的流动,牧人们的牛羊慢慢的走着,这样的景色在手中稿纸一点点展开,然后停下来,直到炭棒被汗液润湿,污了指尖,少年才极小心地在上面描出一个白袍的青年。

 

  草帽被忽然掀起,帽下一双软白狐耳猛地弹出,那少年险些从篱笆上摔下,看画中人已从山坡走到眼前,正欲低头看画,赶忙伸手夺了过来。

 

  “怎么了,画的很好看啊。”年轻的神父露出困惑的神情,将那草帽又扣回了鬼狐天冲的头上。

 

  他的抚养人早不复当初那个阴雨都市里的面色苍白的忧郁模样,这远离尘嚣之处的清新空气和灿烂日光将人滋养的活泼开朗了。皮肤更有血色,面颊丰满,神采奕奕,天生银发鸽翅般垂在耳边,出离地俊朗漂亮。纵使早将身心都给了他的信仰,而每周无论是布道还是讲经,四下集镇总是有许多年轻女孩是愿意来听的。

 

  每每想到这儿,总说不出的烦躁。

 

  “谢谢您……不,不够好看。”于是一边折起那张纸一边和他向山腰的林子里他们共同的家走去,在路过山溪时终于折成纸船放了下去,然后那小船就在二人身后化了沉了再无踪迹。

  

 那石屋由于大小主人的身份和性格,平日总显得简单甚至是清苦的。丹尼尔认为甜美安逸的日子会让人沉迷忘却,而鬼狐则对每个同他一起生活的时刻都甘之如饴。可今日那陋舍的窗台却摆了一大束掺着露的野花,蓝蓝白白,非常美丽。

 

 

径直去把小院里过分活跃的母鸡小鸡抱去后院的少年收拾完,回到屋内,见到的就是抚养人俯身看花的沉静模样。

 

“先生,晚饭好了,是现在吃吗?”垂下眼,若无其事的问。

 

收到的却是对方探寻的目光,“时间过的可真快,都快有我高了,”很温柔地笑起来,然后并肩站着,“加上耳朵的话。”

 

一时间是笑也不是羞也不是恼也不是,梗了一下就转身把灶上的清粥小菜端上了桌。

 

“也到了受女孩喜欢的年纪了,这束花采的这么精细,想必是爱慕不浅。”

 

    少年人的狐耳抖了抖,“您又在拿我说笑了。”

 

然后二人谈了未来。因了鬼狐天冲不寻常的相貌的缘故,几乎是不能与人长期来往,所以无论是做学徒还是念书,都是不可能的。话便如此走到绝境。

 

“我可以去做牧羊人,同您一样。”鬼狐到毫不烦恼,笑出一双梨涡。

 

这话说的实在机灵,逗得丹尼尔也忍俊不禁了。

 

晚饭轻松而平静地结束了。

 

 

“爱慕……”,白日里阳光正好,入了夜便有星海灿烂,雪亮地映进来,团在被窝上抱着膝盖的半大孩子,一身单衣,露出银白的尾巴和两耳,望着窗外出神。

 

只是,几天的绵雨后,想着林子里该有菌类可以做汤,去寻,却找着了一大片蓝白的素净的花儿,无端觉得与他和他的笑是十分相衬的,捧着往回走时,才想到会不会太轻浮,但终究是想他开心的机会是多些的。于是收拾一番,还连忙逃也似的去山坡那儿,一坐便是小半天,才等到他回了。

 

身下被单近乎要被扯成碎片,冷清星光像烈火一般炙烤着他。

 

他若对丹尼尔心怀爱慕,是会下地狱的。

 

 

次日,丹尼尔又是背着日落而归,那丛花却不见踪影。

 

“问过了,还是还回去了,先生。”应答的是一脸轻松。

 

后院角落多了一捧草灰。】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好的,神父大人。”

 

丹尼尔转过身,准备离开。

 

“……您的钥匙被您掉在那边的村庄里了,现在估计是找不到了。不过不要紧,在花盆的下面放了备用的,我看那里是空的,本来想要植株花进去,但做不到了,就移了河边的一丛丰草在里面,您一外出就不注意自己,总是看书看的晚,灯火总是很伤眼,绿色是有好处的……”

 

身后的非人却忽然开始自言自语。

 

 

 

【“不看看是什么时间了,今天别想了!”

 

来开门的妇人恰似一朵将要枯萎的花,脸是端正的,神色是厌倦的,妆粉未卸净,烟气和酒气随着她举起煤油灯的动作四散开来,下一刻,那花却像被注了蜜一样艳丽起来。

 

“是你这样的,到还可以打个折。”那目光放肆地打量着火光下不速之客的脸。

 

风尘女把他的滴着雨的蓑衣解下来挂在门口,懒懒地将人迎了进去。

 

灯被绣着纹的纱笼着,光线暧昧的近乎凝固,俗艳的床褥上有深色的污渍,鬼狐四下看了,最终坐在了床边的断了靠背的椅子上。她在他面前蹲下,仰头看来,露出俏丽的笑,然后替他脱了鞋,染了指甲的手轻轻揉弄那双冰冷的脚。

 

那种感觉无疑是很温暖的……

 

鬼狐想着,把帽子拉低到快遮住眼睛,在那双手沿着小腿而上之时出了声。

 

“谢谢您,只是有些问题……口头教导就好。”

 

但是无论身心都不起波澜,和靠近炉火没有丝毫区别。

 

没过多久,卖笑女的窗就熄掉了,与此同时,年轻人从那家走出,径直回了酒馆,仿佛要把自己醉死在那儿一般饮酒。然而事与愿违,从第一次瞒着丹尼尔喝酒开始,就发现自己沾酒,不仅不会醉,反而愈发清醒,跟一帮闲汉赌酒,也是一人喝趴一群,过个一宿,到受拥戴,稍加利用,便忽然成了这民风淳朴之处十里八乡所有渣滓的头头。不过对自己来说,只要丹尼尔不知晓,就无所顾忌。

 

身边一个常跟着自己的瘦高的汉子已经摇晃着搭了过来,鬼狐天冲伸手拧住他耳朵。

 

“来,抱我一下。”

 

汉子恍惚着抱过来,然后被一记手刀砍得软绵绵地倒下去。

 

无论是那一方,都无法……那无数午夜梦回处,他高尚纯洁的抚养人沉溺的面庞,汗湿的短发,红润的唇,想将对方拆食入腹般的拥抱与亲吻,不禁紧握轻吻他的指尖,脸边不断滑落的水液沾湿衣襟,然后被怜悯般的抚摸了头顶。无声的尖叫醒来,像被捆住手脚一样地动弹不得,下腹火热而胃里冰凉,望着有草屑落下的天花板,等待天亮……种种隐秘罪恶的渴求,无关男女,只是为他一人,辗转彷徨。

 

连日的暴雨终于停息,想着丹尼尔快从教会回来了,便离开镇子,披着月色走向山林。途径曾不过膝如今暴涨了半人深的小河,稍加思索,褪尽衣物,高举过头,慢慢渡过去,行至河中央,停下来,让河水将酒气冲刷的更彻底一些,却忽地一大股水浪从上游滚滚袭来,让自己随波而去的念头一闪而过后,迅速泅下抓住水草稳住身形。上岸时浑身湿透,布料和双耳长尾俱紧贴躯体。想到至少要回家点亮灯火,复又一步一步地上山去。】

 

 

 

“……所以又擅自放了一盆在您的窗前,周围的人要生活,林子比起那个时候是越发的稀了……”

 

丹尼尔站在原处听了一会儿,回过头望来。

 

在罪徒之桩上抱膝的少年模样的恶魔,一双可怖堕落的血红的眼,一刻不曾离开自己。看他回身,笑着停下喃喃自语,眼里波光流转,一丝像极了久远之前的蜜色的美丽风采转瞬即逝。

 

“我的神父大人,就算您除了那神,谁都不爱,至少爱一下自己吧。”

 

谁也说不清,那僵硬的死灰脸庞是如何能露出酒窝来的。

 

 

 

【草棚的门上了锁,淋上药液的一日三餐从窄小的甬道送入,手脚被镣铐栓在角落,等待每个日夜从顶间泄露的一丝天光,指甲在墙上划出划痕来计日。

 

出于,那隐秘的爱恋泄露在丹尼尔所收留的潦倒教徒眼前,吮着自己的手中糖块的羊羔惨叫着逃走,书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墨水漫过笔下人的脸。然后在拿着矛与盾的保护教法之人面前,垂下头,手颤抖,把满是罪证的日记本和速写薄,连同自己的梦一并交了出去,戴上枷锁,承认自己正是企图勾引他们的神父的淫邪之徒。甚至是如释重负般离开有他的地方。

 

丹尼尔却为他做了担保,领了他回去教化。锁在本是他和他的被抚养人一起搭建的圈养羊羔的草棚中,担忧又温柔的采来驱逐邪魔的草药,泡在饭菜里。在终有一日,鬼狐出声说了,“谢谢您,神父大人”后,丹尼尔没有马上离开,在墙的外面站住了,甚至还和他说了一会儿话,说星星草地和羊群,还告诉里面的囚徒,你很快就要好起来,就可以走出来了。

 

然后次日,草棚倾倒,只有一副断了的锁链被压在了下面。

 

那伙生活在远离神的怜爱中的异教徒中又多了一个,也很快就成了最为声名狼藉的一个。】

 

 

 

恶魔的伞布般的翅膀伸展,他站起,宽大的黑袍边缘破碎,袖中隐约露出灰白指骨。它落在神父跟前,惊喜地发现对方没有如往常一样转身离去,于是把枯手放在靠近他的脸庞的地方,目光压抑又迷恋,有什么话停在舌尖,呼之欲出。

 

 

 

【出于某些原因,恶魔的记忆总是破碎的,大多数都仅记得自己死去堕化的那几天,和引诱自己离开神明的爱的几件小事。故恶魔们洞察人心,引诱他人,自己却是空荡荡走尸一具,欲望远胜于情感地徘徊着。

 

鬼狐天冲因此觉得,自己大概是所有恶魔中最没出息的一只。恍惚记得出逃后的日子,好像有那么张面具,有粘在鞋上怎么也刮不掉的泥,有从下往上仰视他的许多人脸,有滔天的火光,沸反的哭声,接下来是月光照着的很美的丹尼尔,再后来,就是绞索了。

 

而出逃之前,每一桩每一件,从散发着鱼腥的街角,到那个草棚,只要和那个人有关,就无比的清晰。以至于在堕化时,都仿佛听到他温柔好听地说,小家伙,别怕,我在。受着烈油烹煮,虫蚁啮噬,刮骨剜心般的痛楚,连自己是谁都快忘却,却因听到了那句幻觉似的的话语,觉得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愿意为了那话在多说一遍,让自己堕化的时间更长一些。

 

再睁开眼时,泥土和植物的根茎纠缠着自己,挣扎着逃出,看见漫天星光,绵密的野花在远处。他可以闻到自己身上的腐烂的气味,草丛里牲畜粪尿的气味,甚至是相去甚远的人类乡镇里烟酒毒血的气味,却再也闻不到此间草木芳。

 

看到花,觉得是美的,靠近了,她们却凋零了。】

 

 

“我的神父大人,同我一起离开吧,我们,我们一起到那地狱中去吧……”

 

当一个恶魔下决心要引诱某人时,它的语声远胜人间仙乐,叫人觉得信服安心,去吧去吧,去追随它,灵魂献上都是可以的。

 

丹尼尔反常的茫然了,鬼狐甚至能看见他坚定纯洁的心出现裂痕,在动摇。这是从自己堕化至今,几十年来的第一次。开始是近乎寸步不离的跟随,被淋了圣水的利箭穿透几次后是在不远处守望,而今是在他会经过的地方,静静等着,远远看着。

 

却能在这么一个和煦的春日,在丹尼尔去到自己再也去不到的地方前,与他在一起了吗?

 

狂喜近乎冲垮理智,忘乎所以地想,那我可以亲吻他了吗,只是亲一下,一下就好。

 

张开翅膀,极谨慎温柔地把两人包住,看见丹尼尔眼中倒映的自己的不堪模样,心中酸涩,伸手轻轻遮住,向心上人已生了皱纹的眉头俯身吻去。

 

 

 

【正如神明在创造蝴蝶的时候也创造了飞蛾,在善良的人类中也总会有些与其他人看起来不一样的特殊的人。

 

丹尼尔在他的被抚养人开始识字时这样教导他,尽管自己除了他,再也没有见过另一个生了兽类的耳尾的小孩。

 

    而丹尼尔在那个阴雨的清晨,揭开那破损的竹篮的那一刻,甚至以为那是神赐给自己的礼物。

 

家道中落,父母先后离世,带着折现了的微薄家产,孤身在膨胀又萧索的都市里求学。而学院也不是理想的象牙塔,见惯了酗酒的教士,姘居的神父,甚至是引诱幼童的主教。手中书卷沉沉,而肚腹内空空如也,房租还在拖欠,甚至想到不如回应房东女儿的好感去做个乐天安命的小业主,而路边却传来轻微窸窸窣窣的声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弱小又不谙世事的生命,小脸冻的乌青,眼睛却很明亮,有太阳一样美丽的颜色,直直的望着自己,抱起他,轻轻拍抚,一个木牌从小孩的颈间滑落。这是一个需要自己的爱和救赎的生命。

 

忧愁那小孩总是生病,一受凉就会发热伤寒,又过于乖巧,从不哭闹,连咳嗽都是很小心压抑的,只有半夜难受过头了,会迷迷糊糊蹭过来轻轻抓住丹尼尔被褥边缘,就再无了动作,等丹尼尔醒来,才发现小家伙快成了团火炭,赶忙抱着出门,当了怀表换药水,之后的夜里都将小孩紧抱在怀里,生怕他无声无息离自己而去。

 

也许是小时病狠了,长大一点反而鲜少染病,不过还是瘦小,安静地坐在垫高了的桌椅上可以写写画画那么一天,不免又督促小孩多出去走走,早上干干净净裹得很厚地出门,傍晚回来浑身脏了一圈,依旧裹得严实,一脸做错了事的模样。

 

“对不起,丹尼尔,被马车的泥水溅到了,可以罚我明天不出门吗?”

 

真不知怎么去疼他。而后来小家伙终于交上朋友,常常被一个大一点的孩子牵着到处走,问他那是谁,说是朋友,问叫什么,却茫然地摇起头。

 

再后来搬家了,去一个很温暖的乡下,觉得很美好,向后倒在草料里,看身边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小兽一样团成一团,雪白的耳朵和尾巴都露了出来,在阳光下蓬松又柔软,帮他整理好衣袍,却忽然发现,在小孩的绵密睫毛下,藏了颗小痣。想到故乡老人常说,生了泪痣的孩子将来情路坎坷,便又不安,只想自己抚养下的这个孩子,一生都很快乐,想让他有个爱他极深的,不介意他耳尾的女孩子孙满堂,白头偕老。然后丹尼尔解下外衫,披在了小小的鬼狐天冲身上,想到什么,又把自己逗乐了。的确,这小孩和自己一样,是天生白发啊。

 

不知是哪一日,忽然发现他已经安静地长成一个少年。模样清秀,举止文雅,若不是常年避人到连自己的教堂也少去,只愿总在山脚的篱笆边等自己一同回家,怕早是能每日都收到花果的一个很受欢迎的小伙子了。也不再对自己直呼其名,而是尊敬又亲密的称自己为先生,做的饮食都很美味,一餐过后,不免回味,想到耽于口腹是罪,忙试着自己下厨,果真与他的手艺一比,用餐成了苦行,但这年轻的被抚养人到吃的津津有味,赞叹不已。

 

早在教他识字时就察觉了他的聪敏异常,而偶一见到他常翻看的一本杂诗里夹着的绘着自己布道场景的一张小像时,更是惊讶又伤感。不忍他才华空付,计划晚饭时询问他愿不愿意以此为生,却忘记了,之后也再没有看到那张小像。

 

再想起时,已物是人非。桌椅东倒西歪,墨水淌了一地,炉上的汤菜滚沸焦糊,一个揉皱了的纸团被山风夹滚着停在自己脚边,展开抚平,还是自己,本是正俯身看花,像是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什么饱含爱意的话语,然后抬头莞尔的模样。

 

一切都颠倒错乱了,不该是这样的。

 

要救救他,要救救他。

 

然后他走了,断了的铐上沾着点点的血。

 

此去未经年,不断的听到那个败坏堕落的人的消息。虔诚的人们议论他唾弃他,看到丹尼尔走来,止住话头,愤恨地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丹尼尔先生,这不是你的错,被那种人怀有那样下流的想法,真是令人难受吧。

 

然后听闻东边有一所教堂失了火,一百余人故去。几天后,月光极亮的一个晚上,他回来了。那人站在窗外,穿着被灼地破碎的长袍,缓缓摘下兜帽,揭开面具,露出瘦的苍白尖细的脸,在月色下,竟像是流了一脸的泪水一般的凝视着自己。灰白颤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了许多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便又把自己裹起来融入黑夜中去了。

 

又是几日,教会抓住了那个纵火者,异教徒,杀人犯。

 

丹尼尔作为自己教区的代表,去观看了处决。凳子摆的很整齐,每个位置都能看清刑台上的场景。丹尼尔坐在下面,那个月夜的话,却仿佛诉说者伏在他耳边一般地回响。

 

“您说过,爱是一个人牵着另一个人手,然后两个人成为一个完整的天使……在下一直在想这句话,最近好像有一点明白了,您一人就是一个完整的天使了,便不需要谁来牵着您的手了,是这样吗……但我不相信它了,教是错的,不该禁止人去爱人;神明是不存在的,不然他为什么不会连保护信仰他的人都做不到……在下这就要走了,对在下来说,阻止我对您的爱只需要您的一句话,您请对在下说,‘你使我生厌,我从来没有想过同你共度此生’,我便再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了,好吗?”

 

有人坐在了丹尼尔身边,一阵铠甲落索声,丹尼尔去看,是一个年轻的骑士,有一双少见的水蓝色的眼睛,佩戴着两把剑。年轻骑士注意到丹尼尔的目光,恭谨又自豪地说。

 

“是的,神父先生,一把是为了主持正义,另一把是为了保护爱人。今天将被处决的罪犯非常狡猾,我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他抓捕,他实在是罪大恶极。但是,自古总是邪不压正的,不是吗?”

 

他的眼上蒙着黑布,尾巴大概是出于某种考虑,被割去,耳朵却依然耷拉着,绞刑台的木板松开,他便落下去,于是再也看不到了。

 

当晚是丹尼尔神父第一次违背教条,醉了酒,恍惚走到草草填埋了鬼狐天冲的乱葬岗,属于他的罪徒之桩刚立。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仿佛看到小小的他坐在那里,浑身滚烫,抱着膝盖,压抑自己的咳嗽声,低低的抽泣。丹尼尔脸上冰凉一片,弯下身抱住小孩,轻轻地拍着,说,小家伙,别怕,我在。

 

往后的记忆都白茫。再清醒时,已经不知过了多少日,窗外是个无月之夜,仿佛收到了谁的呼唤,跌跌撞撞走出门去。

 

山风四起,他站在门口,伞布样的翅膀垂到地面,睁着血红的双眼,举着枯萎的鲜花,笑如孩童,天真无邪。】

 

恶魔因为碰触神父,血肉融化滴落,森森白骨露出,但它好像无知无觉,只求一吻。

 

丹尼尔抬头望他,自己怎么可能,没有想过,与他一起走过这一生呢?

 

“鬼狐天冲,你使我生厌,我从来没有想过同你共度此生。”

 

恶魔松开他,像被击中般飞开。因为远离被神明所钟爱的神父先生,身体迅速恢复原样。

 

它绕着丹尼尔久久地盘旋着,哀叫着飞走了。

 

曾经的乱葬岗上最后一块焦土消失了,最后一桩罪徒之桩倒塌了,鲜花在那儿连绵生长,馥郁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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